第288章 虎牢关大战(四)(1 / 2)

秦王李世民借探巡敌阵之机,巧设伏兵,仅以五百玄甲精骑,便如利刃切腐般击溃了夏军近六千追兵,斩将擒敌,凯旋而还!此战之神勇果决,尽显其神鬼莫测之能。消息传回夏军大营,中军帐内,窦建德正因前锋惨败、爱将被俘而雷霆震怒,痛骂手下将领无能,咆哮声几乎要将帐顶掀翻。粗重如受伤困兽的喘息在帐内回荡,压抑得令人窒息。恰在此时——

“报——!” 一声急促的通报撕裂了帐内的死寂。一名亲卫挑帘闯入,立时被帐内几乎凝固的杀气慑得呼吸一滞。他强自镇定,小心翼翼地将一封带着战场硝烟气息、用火漆密封的信函高高呈上,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:

“大王,唐军秦王李世民……遣人以硬弓射入营中的书信!”

空气,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了。

“李世民?”窦建德浓眉一拧,接过信函。那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,带着一种挥斥方遒的锐气。他展开信纸,逐字逐句地读了下去。起初,他的脸色还算平静。读到“赵、魏之地,本早已归属我大唐,却被足下侵夺”时,只见窦建德鼻翼翕张,发出一声轻哼,成王败寇,何来归属?他窦建德也是凭本事打下的江山!

然而,当其目光扫过“只因足下曾以礼相待我叔父淮安王,并送还了我朝同安公主,所以我方一直坦诚相待,放下仇怨”时,窦建德的呼吸微微一滞。当年释放李神通和同安公主,固然有几分情谊,更多是出于战略考量,欲与李唐交好。此事被李世民如此直白地点出,并冠以“坦诚相待”、“放下仇怨”之名,像一根柔软的刺,轻轻扎了他一下。这份“情谊”,此刻竟成了对方占据道德高地的筹码,让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憋闷。

紧接着,信中直斥王世充“屡次背信弃义”,并断言其“灭亡就在旦夕之间”,字字如锤,敲打在窦建德的心坎上。他何尝不知王世充反复无常?但唇亡齿寒的道理,他更懂!洛阳若失,唐军下一个目标,必然是他河北!可那句“耗费宝贵的财力物力,去填补即将灭亡之人的无底洞”,又像一盆冷水,精准地浇在他最深的忧虑上,粮草!大军远征,补给线漫长,每一天都在消耗河北的元气。

最后,读到“日前两军前哨相遇,贵军前锋顷刻溃败……连郊劳的使者都未能互通,足下心中难道没有一丝愧疚吗?”时,窦建德握着信纸的手猛地攥紧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!那场耻辱的伏击,殷秋、石瓒被俘的惨败,如同昨日重现!李世民这哪里是“暂且抑制兵锋”?分明是在炫耀武力,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:你的精锐前锋,在我面前不堪一击!那股被轻视、被羞辱的怒火,腾地一下从心底烧起,直冲顶门!

“啪!” 窦建德猛地将信纸拍在面前的案几上,厚重的实木案几竟发出一声闷响!巨大的声响惊得帐内侍立的亲卫猛地一颤,大气都不敢出。

帐内再次陷入死寂。只有窦建德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。他胸膛剧烈起伏,脸色铁青,眼神中燃烧着熊熊怒火,仿佛要将那信纸烧穿。李世民!好一个李世民!字字句句,看似“良言”,实则刀刀见血!既揭他“非法”占据河北的旧疤,又戳他救援王世充的战略困境,更用一场败仗狠狠扇了他的脸!最后竟还假惺惺地劝他“做出明智的选择”?这分明是居高临下的最后通牒!

“狂妄!欺人太甚!” 窦建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,声音低沉而充满戾气。他恨不得立刻点齐兵马,踏平虎牢关,将李世民生擒活剥,以雪此耻!

然而,愤怒的火焰烧到极致,一股冰冷的理智又悄然渗入。他闭上眼,眼前浮现的是虎牢关那险峻的地势,是唐军严整的壁垒,是昨日溃败骑兵狼狈逃回的身影……还有信中那句冰冷的警告:“恐怕到时后悔也来不及了。”

李世民绝非虚言恫吓。此人用兵如神,诡诈莫测。今日能轻易吃掉他数千前锋,明日呢?自己这十余万大军,真能啃下虎牢这块硬骨头吗?若强攻不下,粮草耗尽,后果不堪设想……王世充,真的值得他赌上整个夏国的国运去救吗?

刘黑闼上前拾起李世民的信件,他不甘于主将受辱,暴喝道:“大王!我军兵力数十倍于唐军,若全军压上,管他玄甲铁甲,顷刻间叫他化为齑粉!请大王下令,末将愿为先锋,直捣虎牢关,斩下李世民首级献于帐前!”他的请战,带着急于雪耻的冲动。

窦建德眼神冰冷地在刘黑闼与凌敬身上来回扫视。愤怒、屈辱、疑虑、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在他胸中激烈碰撞。那“不到五百”的铁骑形象,仿佛化为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了夏军头顶,也沉沉地压在了窦建德心头。他深深吸了一口气,那粗重的气息在死寂的帅帐内清晰可闻,似乎在强行压下胸中翻涌的巨浪,又似乎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暴。

他沉默良久,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冰冷刺骨的命令:“严加整备,疗养伤卒。各营增派斥候,远出百里,务必探清李世民动向和唐军虎牢守备!本王……要好好想想。”

帐内的空气,因为这压抑的沉默,几乎凝滞了。所有人都从那冰冷的语气中感受到,一场更大、更猛烈的风暴,正在悄然酝酿。帅帐厚重的布帘上,映着帐外飘起的细小雪花,显得愈发肃杀。

在秦王李世民凌厉的战场布局压制下,窦建德十余万大军被死死钉在虎牢关前,寸步难进,最终只得困守于酸枣县一带,滞留竟达六十余日。

窦建德绝非坐以待毙之人,他太清楚大军滞留的消耗与士气消磨的危险,因此几乎每日都在虎牢关前广布旌旗,擂鼓呐喊,将庞大的军阵反复展开,试图向据险而守的唐军展示其强大的兵力,并以各种方式向李世民挑战,意图诱使唐军离开坚固的关隘,在相对开阔的地域进行决战。

然而,李世民对窦建德的意图洞若观火,他严令唐军主力依托虎牢关天险,深沟高垒,坚壁不出。任凭夏军在关前如何叫骂挑战,甚至做出种种挑衅姿态,唐军始终稳如泰山,仅以强弓硬弩射住阵脚,绝不轻易出战。

李世民的这种防守战法并非怯懦怯战,而是他最精明的战略之一,他要以最小的代价,最大限度地消耗夏军的锐气、粮草和耐心。当然,这六十余日也并非完全无仗可打。双方的斥候(侦察兵)在关隘附近的山林、河谷间展开了无数次的遭遇与缠斗,小规模的摩擦和试探性攻击时有发生,每一次接触都伴随着流血与死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