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说斛律光率军回到晋阳,齐主高湛一见他就抱住他放声大哭。
斛律光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懵了,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劝慰。
说实话,这场景旁观者都看不明白——打了胜仗不是该高兴吗?
这时站在一旁的任城王高叡看不下去了,插嘴道:“陛下刚打退强敌,要是喜极而泣也就罢了,可哭成这样未免太夸张了吧?”
这句话像盆冷水,一下子把高湛浇醒了。
他赶紧擦干眼泪,开始论功行赏:升赵郡王高叡为录尚书事,封斛律光做司徒。
在庆功宴上,斛律光听说了段韶追击突厥时的奇葩操作——这位老兄压根没正面交战,只是远远地跟在突厥人后面,活像给人送行似的。
他忍不住当着众人的面调侃道:“段孝先这名儿该改改了,叫‘段婆婆’才贴切。
你们说是不是?
这送客送得可真够殷勤的!”
旁边立刻有人起哄:“斛律将军说得对!
段将军这是把突厥人当闺女送嫁呢!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邺城那边突然传来紧急军报。
传令的侍从慌里慌张地冲进来,手里捧着一份沾血的文书。
高湛正在喝酒,看到这情形,“啪”地把酒杯摔在地上: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
“太师彭城王高浟......遇刺了!”
使者跪在地上直发抖。
原来这天夜里,一伙盗贼假传圣旨闯进王府。
带头的白子礼用刀架着高浟脖子:“王爷若肯做我们大哥,荣华富贵享不完!”
高浟涨红了脸,脖子青筋暴起:“本王乃皇亲贵胄,岂能与鼠辈同流合污!”
话音未落,贼人便下了毒手。
“这群逆贼可曾伏诛?”
高湛攥紧拳头,指甲都掐进了肉里。
听说盗匪已被剿灭,他立即吩咐:“备马!
即刻回邺城!”
赶到王府时,灵堂已经设好。
高湛看着白布覆盖的尸体,突然掀开看了一眼,又猛地盖上。
他转身对大臣们说:“追封假黄钺太师,用天子輼輬车送葬。”
这话说得咬牙切齿,像在嚼碎什么人的骨头。
回宫路上,亲信小声问:“太师之位......”
“让段韶接任。”
高湛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。
过了几个月,邺城上空出现了奇异的天象——一道白虹环绕太阳,足足绕了两圈,紧接着又现出赤红的星芒。
古人常说“天有异象,必生大变”。
北齐皇帝高湛心里发慌,连忙命人端来一盆清水,对着星象照影,又用盖子紧紧压住,想以此压住不祥之兆。
谁知第二天,那水盆竟无缘无故自己裂开了。
高湛本就迷信,这下更是坐立不安,总觉得要有祸事降临。
偏巧这时候,博陵人贾德胄呈上一封密信,里面夹着乐陵王高百年亲笔写的几个“敕”字。
“敕”字可不是随便能写的,那是皇帝诏书的专用字眼。
高湛一见,脸色瞬间阴沉下来:“好个高百年,竟敢僭越至此!”
他立刻派人急召高百年入宫。
高百年接到诏令,知道自己凶多吉少,苦笑着解下玉佩,递给妻子斛律氏:“这次怕是回不来了,你......多保重。”
斛律妃攥着玉佩,眼泪扑簌簌往下掉:“殿下!”
高百年摇摇头,头也不回地踏上了进京的路。
一到皇宫,高湛就冷笑着扔来纸笔:“再给朕写个‘敕’字看看!”
高百年默默提笔,写下的字迹与密信上一模一样。
“果然是你!”
高湛拍案而起,眼中怒火更盛:“来人!
给朕往死里打!”
白年被打倒在地,又被拖行殴打,鲜血染红地面。
他奄奄一息,用微弱的声音哀求道:“求求阿叔,饶我一命,我愿意做您的奴隶。”
高湛冷笑一声:“现在求饶?
晚了!”
他挥手下令:“斩了!”
侍卫手起刀落,百年的头颅滚落在地。
尸体被抛入池中,池水瞬间被染得通红。
后来,他们又将尸体打捞上来,草草埋在后园角落里。
消息传到斛律妃耳中,
这位年仅十四岁的少女顿时崩溃了。
她紧紧攥着定情信物玉玦,痛哭失声:“百年哥哥,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啊?”
从那天起,她拒绝进食。
侍女哭着劝她:“小姐,您多少吃一点吧。”
“不必了,”她虚弱地摇头,“我的心已经跟着百年一起死了。”
三天后,斛律妃香消玉殒。
人们发现她依然紧握着那枚玉玦,手指僵硬得无法掰开。
她的父亲斛律光闻讯赶来,老泪纵横:“傻女儿啊...”
他颤抖着双手,轻轻掰开女儿的手指,玉玦才终于松开。
邺城的百姓们听闻此事,纷纷叹息:“太残忍了!”
“这么好的姑娘,就这么没了...”
“老天爷真是不开眼啊!”
整座城池都在为这对苦命鸳鸯鸣不平。
齐主高湛杀了百年之后,宫里头突然传出些风言风语。
他连着查了好几天,最后竟在顺成宫搜到了开府元蛮的一封信。
信里提到百年死得冤,这可把高湛气得够呛。
“好个元蛮!
竟敢在背后议论朕!”
高湛把竹简往案几上重重一摔,吓得旁边的小太监直哆嗦。
这时候元蛮正在家里逗孙子玩呢,忽然听说皇上要治他的罪,脸都吓白了。
他赶紧把家里最值钱的玉器包好,连夜去找皇上跟前的红人帮忙说情。
“大人救命啊!
我这张老嘴就是管不住...”
元蛮跪在地上直磕头,“我这把老骨头死了不打紧,可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要奉养啊!”
那宠臣掂了掂手里的包袱,慢悠悠地说:“元大人啊,您这信写得确实不妥。
不过嘛...”
他拉长了声调,“皇上最近心情不错,我替您说说看。”
说来也怪,平日里动不动就杀人的高湛,这回居然只是罢了元蛮的官。
要知道,元蛮可是百年皇子的亲外公啊!
他女儿元氏还住在顺成宫里,自从儿子死后,整日以泪洗面。
“儿啊...娘对不起你...”
元氏常常对着空荡荡的庭院自言自语。
宫女们都不敢靠近,生怕惹祸上身。
就在这当口,北边传来消息:原来北周宇文护的老母亲阎氏,还有周主的四姑姑等一帮子皇亲国戚,这些年一直被关在晋阳。
想当年宇文泰往西边跑的时候,只带走了宇文护一个人。
后来晋阳被北齐占了,这些人就都被抓进宫里头当了奴婢。
“听说那宇文护的老娘都被发配到洗衣房去了?”
宫里的太监们私下议论。
“嘘...小声点!”
另一个太监紧张地东张西望,“让皇上听见,咱们的脑袋都得搬家!”
这些贵妇人往日里锦衣玉食,如今却要干粗活。
阎氏年纪大了,手泡在冷水里洗衣服,冻得通红。
她常望着西边的天空发呆,想着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儿子。
“老夫人,您别累着了。”
同被关押的周主四姑接过她手里的棒槌,“这些粗活让我们来吧。”
阎氏苦笑着摇摇头:“如今大家都是奴婢,还有什么老夫人...”
与此同时,高湛正在宫里大摆宴席。
他举着酒杯对群臣说:“宇文家的女人们都在朕手里,看那宇文护还敢不敢轻举妄动!”
底下的臣子们连忙附和:“皇上圣明!”
但谁都没发现,角落里有个小宫女正在悄悄擦眼泪——她本来是周主四姑的贴身丫鬟,现在也被抓进宫里做苦工了。
话说宇文护当上北周丞相时,距离母子分离已经三十多年了。
这些年来,宇文护派了无数探子去北齐打听母亲下落,却始终杳无音信。
这个位高权重的男人,心里始终缺了块最柔软的角落。
当时正赶上晋阳之战,杨忠大败而归。
宇文护一拍桌案:“来人!备马去突厥!”
他打算联合突厥再攻北齐。
朝堂上众将面面相觑,老将军低声劝道:“相国三思啊,连年征战......”
“报——”传令兵突然闯入,“齐主高湛派使者来了!”
原来高湛得知军情,摸着下巴直犯嘀咕:“这个宇文护怎么跟疯狗似的?”
转头对韦孝宽说:“你带着书信去周国,就说他娘在朕手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