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2章 处决散兵(2 / 2)

然而,好景不长。

炉心的问题日益严重,踏鞴砂被邪恶的“祟神”力量侵蚀,空气中都弥漫着不祥的甜腻气味。他看到了丹羽为了拯救大家,毅然决然地深入炉心,却再也没有回来。他看到了桂木为了保护他,被御舆长正误解、被无情处决的惨状。他看到了那个曾经对他友善的御舆长正,是如何用冷漠和恐惧的眼神将他视为异类,甚至将他囚禁。

他看到了所有他珍视的人,一个接一个地离他而去,或者背叛了他。孤独与痛苦再次将他吞噬,比第一次被抛弃时更加猛烈,因为这一次,他曾拥有过温暖,却又亲眼看着它们被撕碎。

紧接着,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幻境中,在暗中操纵着一切。

那个人,就是博士。

博士以“拯救”的名义出现,却在暗中散布谣言,挑拨离间,激化矛盾。他诱导了御舆长正,让他对国崩产生怀疑和恐惧。他利用了丹羽的牺牲,将所有的罪责推到国崩身上。他甚至亲自出手,加速了踏鞴砂的崩溃,只为了观察国崩在绝望中的反应,像是在欣赏一件杰出的艺术品。

博士那张带着虚伪微笑的脸,是那么的清晰。他是如何一步步地诱导他,利用他的愤怒与迷茫,将他改造成双手沾满鲜血的愚人众执行官。他被博士诱骗,相信只有获得力量,才能不再被抛弃,不再被背叛。他被灌输了对神明的仇恨,对世界的厌恶。

第三幕,是他作为愚人众执行官“散兵”的岁月。

他以冷酷无情的姿态,执行着女皇的命令。他参与了对璃月、蒙德的渗透与破坏。他追逐着神之心,渴望获得足以凌驾一切的力量。他甚至再次回到稻妻,试图将曾经抛弃他的“母亲”踩在脚下。他看到了自己是如何变得傲慢、残忍、自私。他看到了自己是如何为了追求虚无的力量,而伤害了无数无辜的生命。他看到了自己是如何被博士利用,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棋子,一个可悲的小丑。

一幕幕,一桩桩,所有的真相,都以最残酷、最直白的方式,呈现在他的眼前。那不再是模糊的记忆,而是刻骨铭心的痛楚。

“啊——!!!”

散兵猛然睁开双眼,发出了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。

那双紫色的眼眸中,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、悔恨,以及被彻底欺骗后的疯狂。他的身体在世界树的幻境中剧烈颤抖,仿佛要将周遭的一切撕碎。

“博士……多托雷——!!!”

他挣扎着,想要起身,想要立刻冲回至冬国,将那个欺骗了他数百年的男人撕成碎片,让他也尝尝被玩弄的滋味。

“冷静点。”

左钰的声音如同冰水,浇熄了他部分怒火。他只是站在那里,一股无形的气场便将散兵暴走的意识压制得动弹不得。

“你现在去找他,也只是自取其辱。你现在的状态,根本不是他的对手。”

“不过你放心,”左钰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意,“博士剩下的那个切片,前不久已经被我狠狠地收拾了一顿,现在的他,应该还在舔舐伤口,暂时无法兴风作浪。”

散兵的动作一僵,他猛地看向左钰,眼神复杂。那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解,一丝怀疑,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打击后的茫然。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,他的力量,他的智慧,他的痛苦,他的仇恨,原来都只是别人精心编织的谎言。

“接下来,我会对你执行死刑。”左钰平静地宣告,声音中不带一丝情感,如同宣判,“你的罪孽,不可饶恕。我们会彻底抹除你的意识,让你的一切归于虚无。”

散兵怔住了。

他看着眼前的智慧之神,看着那位传说中的初代草神,看着那位让他吃尽苦头的旅行者,以及那个拥有着深不可测力量的神秘男人。

他知道,自己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。

那由世界树权能所构筑的、最真实的幻境,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,将他赖以生存的谎言与仇恨烫得千疮百孔,露出了底下那可悲又可笑的真相。他所坚信的一切,他所憎恨的一切,他为之挣扎、为之疯狂了数百年的执念,原来都只是一个精心编织的骗局。他那所谓的“被抛弃的痛苦”,竟是被人为放大的剧本;他那所谓的“复仇的意志”,不过是被人牵引的木偶线。

更何况,在得知了所有的真相之后,他那支撑了数百年的仇恨与傲慢,早已在瞬间轰然崩塌,化为齑粉。他就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骨架的皮囊,软塌塌地瘫在由数据构成的虚无之中,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已失去。

他,国崩,散兵,正机之神……他的一生,原来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,一个被他人随意摆布的傀儡。

“呵呵……呵呵呵呵……”他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低笑,那笑声起初很轻,像是漏气的风箱,随即越来越大,越来越疯狂,充满了无尽的自嘲与悲凉。他笑着,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,那不是悲伤的泪,而是某种信念彻底崩塌后,灵魂被掏空的空洞回响。

那笑声在世界树的广阔空间中回荡,显得格外刺耳,也格外孤独。

终于,笑声止歇,他缓缓抬起头,迎向左钰的目光,那双曾经盛满了狂傲与不屑的紫色眼眸中,此刻竟出人意料地平静,那是一种燃尽了一切情绪后,只剩下灰烬的死寂,带着一种看破一切的疲惫。

“好啊。”他轻声说道,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。

“动手吧。”

他顿了顿,用一种近乎恳求的、燃烧着最后一点执念的语气,对左钰说道:“但是,你要向我保证,将来,一定要将博士那个混蛋……将多托雷的每一个切片,都送进地狱,让他也尝尝这种被玩弄于股掌之间、连自己的悲喜都身不由己的滋味。”

“我保证。”左钰郑重地点了点头,眼神坚定。对于博士,他早已将其列入了必杀的名单,这句承诺,他给得毫不犹豫。

得到了这最后的慰藉,散兵释然地闭上了眼睛,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结局。他不再是那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疯子,也不是那个被力量冲昏头脑的狂徒。他只是一个,终于在生命的终点,看清了自己命运的,可悲的人偶。

“等等。”

就在左钰准备动手,汇聚那足以抹除存在的力量之际,他忽然停了下来。

他的目光,越过眼前的众人,仿佛看到了遥远稻妻那绯红的樱花。

“还有一个人,应该来见证这一刻。”

他看向荧和两位草神,“你们先看住他,我很快就回来。”

说罢,他身形一闪,一道秘法之门在他身后展开又迅速合拢,消失在世界树的深处。

稻妻,天守阁。

雷电影与雷电真正在庭院中对坐品茶,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宁静。自从真复活以来,影便将大部分政务都交由三奉行处理,自己则将更多的时间,用来陪伴这位失而复得的姐姐。她们一起品尝三彩团子,一起在影向山散步,一起回忆那些早已泛黄的、属于她们两人的往事。这五百年来的孤独与重压,仿佛都在这温馨的日常中,被一点点地抚平。

微风轻拂,樱花瓣在空中飞舞,落在茶盏中,泛起阵阵涟漪。

当左钰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们面前,并将散兵之事全盘告知后,庭院中的宁静瞬间被打破。两位雷神的脸上,都露出了复杂的神色。

雷电影握着茶杯的手指猛然收紧,指节微微泛白。茶杯中澄澈的茶水,映出了她那张清冷面容上,一闪而过的、难以掩饰的痛苦与挣扎。那个被她亲手创造,又被她亲手封存的“失败品”,那个她刻意遗忘了五百年的错误,终究还是以这样一种方式,再次闯入了她的生命。

雷电真则轻轻叹了口气,她放下茶杯,目光中充满了对妹妹的理解与怜惜。她知道,这是影心中最深的一根刺,是她追求“永恒”之路上,第一个,也是最大的一个污点。这根刺,若不拔除,影的内心将永远无法获得真正的安宁。

最终,雷电影放下了茶杯,茶水在杯中晃动,映出她坚毅的侧脸。她缓缓地,默默地,站起身。

“我与你同去。”

她的声音有些低沉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。无论是审判,还是终结,她作为创造者,必须在场。这是她无法逃避的责任。

雷电真也随之起身,温柔地握住了妹妹微凉的手,给予她无声的支持。

“我也去。”

她知道,这一刻对影而言,是多么重要,也多么艰难。

世界树下。

当两位稻妻的神明随着金色的秘法之门降临时,那股威严而又纯粹的雷元素之力,让这片由数据构成的空间都泛起了轻微的涟漪。

苏摩莉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雷电真身上,那双与纳西妲一般无二的翠绿眼眸中,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、混杂着怀念与哀伤的波动。她认得她,这位曾经的雷之神,是她作为大慈树王时,在七神聚会中相识的故友。

虽然交集不多,但她记得真那温婉如水的性格,以及她对妹妹影那份深沉的爱。只是……苏摩莉心中轻叹,她记得故人,故人却早已不认得她了。

雷电真自然也注意到了苏摩莉。她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与纳西妲容貌完全相同,气质却截然不同的存在。如果说纳西妲是初生的、充满好奇与智慧的新绿,那么眼前这位,则像是承载了千年风雨、看尽了沧海桑田的古树,那份宁静与慈悲,深沉得仿佛能包容整个世界。

她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同为神明的、浩瀚而古老的气息,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敬意,但那张脸,对她而言,却完全是陌生的。她只是礼貌性地微微颔首,便将所有的注意力,都集中在了自己的妹妹身上。

雷电影的目光,则完全落在了那个静静等待着终结的人偶身上。

她的眼神中,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有愧疚,有遗憾,有怜悯,甚至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查明,也羞于承认的,名为“母性”的情绪。

她缓缓地,走上前去,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无形的重压之上。世界树的光影在她身上流转,却无法照亮她内心那片深沉的阴影。

散兵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,那股他既渴望又憎恨了数百年的、属于创造者的气息。他缓缓睁开了眼。

他看着眼前这张与自己有着相似容貌的、他称之为“母亲”的女人,眼神中,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憎恨与怨毒,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释然。

“将你创造出来,是我的错。”

雷电影的声音,带着一丝压抑的沙哑,仿佛从灵魂深处发出。她看着他,就像看着自己犯下的一个无法弥补的、延续了五百年的错误。

她的手指,轻轻地,颤抖着,想要触碰他,想要抚摸一下那张酷似自己的脸庞,却又最终停在了半空中,无力地垂下。她没有资格。

“将你抛弃,更是我的错。”

她闭上了眼睛,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,仿佛在承受着某种无形的刑罚。她承认了,当着所有人的面,承认了自己作为“神”,作为“母亲”的双重失败。

听到这句话,散兵那紧绷了数百年的心弦,仿佛在这一刻,彻底断了。

他笑了。

那是一种解脱的、释然的笑,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苦涩。

他曾经那么渴望得到她的一句认可,一句道歉,一个解释。他将这份渴望扭曲成仇恨,作为自己活下去的动力。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,他才发现,一切,都已不再重要。

在看清了自己被博士玩弄的、可悲的一生后,他自己,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别人呢?大家,都不过是命运洪流中,身不由己的尘埃罢了。

他缓缓地,对着雷电影,那个给了他生命,却也给了他无尽痛苦的“母亲”,轻轻地,摇了摇头。

他不再恨了。

左钰知道,时机已到。

他与纳西妲、苏摩莉相视一眼,同时催动了体内的力量。

猩红的混沌魔力,翠绿的生命权能,以及源自世界树的修改之力。

三股至高的力量汇聚在一起,化作一道柔和却又不可抗拒的光流,将散兵的身体笼罩。

那光芒并非毁灭,而是净化,是归零。

没有痛苦,没有挣扎。

散兵的意识,如同风中烛火般,在那光芒中,渐渐黯淡,最终,彻底消散。

他作为“散兵”,作为“国崩”的一切,他所有的记忆,所有的情感,所有的罪孽与痛苦,都归于了虚无。

那具精致的人偶之躯,失去了意识的支撑,“哐当”一声,无力地摔倒在世界树那由数据构成的地面上,像一个被玩坏后丢弃的玩具。

雷电影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,她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,似乎想要伸手去扶,但最终还是停住了。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,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具空壳,眼神空洞得可怕。

紧接着,纳西妲伸出小手,轻轻触碰着世界树的脉络。

庞大的信息流在她指尖流转,如同无数的星辰在跳跃。

【愚人众执行官第六席,斯卡拉姆齐,代号「散兵」】

这段记录,连同其所引发的所有历史分支,在世界树的数据库中,被彻底、永久地删除了。

从这一刻起,提瓦特大陆的历史中,再也没有了愚人-众第六席执行官的存在。

他的所有罪行,他的所有苦难,都随风而逝,不留一丝痕迹。

除了在场的几人,世上再无人知晓“散兵”这个名字,也无人知晓他曾犯下的罪孽。

事情,告一段落。

至于如何利用这具空白的人偶之躯,创造一个新的意识,那就是纳西妲和苏摩莉的工作了。

雷电影看着那具空洞的人偶,她走上前,弯下腰,轻轻地,将它扶起,揽在怀中,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。

她抚摸着人偶冰冷的脸颊,眼神复杂。

“我会帮忙。”她轻声说道。

毕竟,那是她的造物。

她有责任,赋予它一个更好的未来。

一个不再被痛苦与仇恨缠绕的,纯粹的,新的生命。

解决了心头一桩大事,众人离开了世界树。

只是,返回天守阁的路上,乃至一整天里,雷电影都感觉芒刺在背,如坐针毡。

因为她的姐姐,雷电真,一直用一种怪怪的、混杂着“你好大的胆子”、“居然背着我搞出这么个孩子”、“还把孩子给扔了”的眼神,一言不发地看着她。那眼神里有心疼,有无奈,有责备,但更多的,是一种姐姐对闯了祸的妹妹那种“恨铁不成钢”的复杂情绪。

雷电真甚至还时不时地,若有所思地看一眼雷电影的胸口,仿佛在思考一个极其深奥的、关于生命创造的哲学问题。那眼神仿佛在说:“影,你这闷葫芦,是怎么想的?创造生命这种事,难道不应该先和我商量一下吗?对了,那时候我已经死了。还有,你是怎么做到的?难道你……”

看得雷电影,这位在战场上杀伐果断、威震提瓦特的雷电将军,竟难得地感到了一丝心虚与不好意思,耳根都微微泛红,像个做错了事被家长抓包的小女孩。

那份不自在,甚至让她想找个地方躲起来,或者干脆把自己关进一心净土里,谁也不见。

是啊。她确实,做错事了。

而且,是错得离谱。这个错误,她将用未来的漫长岁月,去慢慢弥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