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天空碎了…(1 / 2)

天空碎了。

前一秒,陈明还在对着电脑屏幕右下角跳动的“17:59:58”发呆,盘算着晚上是点那家新开的麻辣香锅还是回家煮泡面。下一秒,世界就变成了一场荒诞而恐怖的默剧。

没有声音。或者说,那是一种超越了听觉极限的、直接碾在灵魂上的破碎声。

透过他所在的十七楼格子间巨大落地窗,陈明看到对面那栋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,如同被无形巨锤狠狠砸中,瞬间布满蛛网般疯狂蔓延的漆黑裂痕。裂痕并非静止,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闪电,贪婪地吞噬着坚固的钢架和光洁的玻璃,所过之处,物质无声无息地湮灭、消失,留下触目惊心的虚空。那栋象征着现代文明结晶的建筑,就在他眼前,像一块被顽童掰碎的饼干,大块大块地坍塌、分解,化作漫天飞旋的、闪烁着诡异金属光泽的尘埃,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,向上,向那片已然破碎的天空涌去。

天空本身,则变成了一幅巨大、抽象、令人窒息的油画。湛蓝的天幕被撕开无数道幽深的口子,裂口边缘闪烁着非人间的惨白光芒,如同巨兽参差不齐的獠牙。裂口深处,是翻滚搅动的、无法形容的混沌色彩,仿佛宇宙最原始的疯狂正在那里沸腾。阳光被扭曲、折射,投下光怪陆离、不断变幻的阴影,将下方如同末日蚁群般慌乱奔逃的人群切割得支离破碎。

失重感骤然袭来。陈明脚下一空,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上飘起,狠狠撞在天花板上,文件、键盘、显示器、盆栽绿萝……所有未被固定的东西都失重地悬浮起来,在狭小的空间里互相碰撞、旋转。胃部一阵翻江倒海,强烈的眩晕感攫住了他。

混乱中,他的视线捕捉到楼下街道的景象。车辆像被顽童丢弃的玩具,翻滚着叠压在一起,金属扭曲,车窗粉碎。人群在无形的重力场中挣扎,有人被抛向空中,无助地挥舞着手臂,有人则被死死压在地面,动弹不得。一张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孔,无声地张大着嘴,发出陈明听不见的绝望呐喊。这幅景象被上方破碎天空投下的诡异光芒涂抹着,显得格外荒诞和绝望。

“砰!”

一声沉闷的巨响穿透了那层笼罩世界的寂静薄膜,紧接着是刺耳的金属撕裂声。陈明所在的整栋写字楼猛地一震,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推了一把。巨大的力量让悬浮在空中的陈明再次被甩飞,重重砸在侧面的墙壁上,眼前金星乱冒,肋骨传来钻心的疼痛。

大楼在倾斜,以一种缓慢却无可挽回的势头。窗外,城市的地平线不再是平的,它歪斜了。更多的高楼在远处崩塌、解体,烟尘混合着奇异的光流冲天而起,又被天空的裂口贪婪地吸入。

死亡的气息,冰冷而粘稠,瞬间灌满了整个空间。陈明蜷缩在墙角,双手死死抓住一根冰冷的消防水管,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。大脑一片空白,只剩下最原始的、对毁灭的恐惧。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,清晰得刺耳。

时间失去了意义。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是几分钟,也许是永恒,那毁灭性的震动和失重感骤然消失了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、彻底的静止。

陈明摔落在地板上,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。他挣扎着爬起来,踉跄着扑向那扇已经布满裂痕的落地窗。窗外,不再是熟悉的城市森林和破碎的天空。

映入眼帘的,是一片无边无际的、令人心悸的荒芜。

巨大的、光秃秃的灰褐色岩石山峦如同巨兽的脊骨,以一种蛮横的姿态刺向同样灰蒙蒙的天空。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,低垂厚重,见不到丝毫阳光。山峦之间,是深不见底的峡谷,弥漫着稀薄的、同样灰败的雾气。视野所及,看不到任何绿色,只有嶙峋的怪石、裸露的矿脉和干涸龟裂的灰白色土地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尘埃气息,干燥、苦涩,吸进肺里带着微微的灼烧感。

死寂。绝对的死寂。没有鸟鸣,没有风声,甚至没有一丝生命活动的迹象。只有一种无形的、沉重的压力,沉甸甸地压在心头,让人喘不过气。

“这……这是哪?”陈明的声音干涩嘶哑,像是砂纸摩擦。他茫然四顾,巨大的恐惧过后,是一种更深的、令人窒息的虚无感。世界没了,家没了,未来……似乎也没了。

“轰隆——哗啦——!”

楼下传来建筑物彻底垮塌的巨响,混合着更加清晰、更加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尖叫。恐慌如同瘟疫,瞬间在幸存者中爆炸开来。

“地震!是大地震!”

“救命!谁来救救我妈妈!”

“怪物!有怪物啊!”

“我的腿!我的腿被压住了!啊啊啊!”

混乱的声浪如同潮水般涌来,瞬间打破了荒野的死寂,却又带来另一种令人绝望的喧嚣。陈明猛地转身,跌跌撞撞地冲向楼梯间。楼梯已经变形、断裂,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了地面。

眼前的景象比从十七楼俯瞰更加惨烈。写字楼的主体结构虽然奇迹般地没有完全垮塌,但巨大的冲击力让它深深嵌入了旁边一栋矮楼的废墟之中,形成了一个扭曲的夹角。残垣断壁间,到处都是惊慌失措、满脸血污和尘土的人。有人在徒手挖掘废墟,哭喊着亲人的名字;有人抱着受伤的肢体,发出痛苦的呻吟;更多的人则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、尖叫,将混乱推向更高的顶点。

“安静!都给我安静!听指挥!”一个洪亮、极具穿透力的吼声猛地炸响,瞬间压过了部分混乱的声浪。

陈明循声望去。只见一个穿着深绿色迷彩作训服、身材异常魁梧的男人,正站在一辆侧翻的军用吉普车残骸上。他国字脸,浓眉如刀,眼神锐利如鹰,即使脸上沾着灰尘和油污,那股子剽悍和不容置疑的军人气质依旧扑面而来。他正是秦战,这片区域驻守部队的连长。

“我是军人秦战!现在听我命令!”秦战的声音如同铁锤砸在钢砧上,铿锵有力,带着一种能让人在恐惧中抓住主心骨的力量,“所有能动的人,立刻分成三组!一组,跟我去东边那片稍微开阔的平地,清理障碍,建立临时避难区!二组,有医疗经验或急救知识的,去那边倒塌的便利店废墟救人!三组,青壮年,去搜索附近一切可用的物资,水、食物、药品、工具!快!动起来!想活命就别傻站着!”

他的命令清晰、果断,带着战场上淬炼出的杀伐气概。一些六神无主的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下意识地开始向他靠拢,混乱的局面出现了一丝被强行约束的迹象。

然而,恐慌并未根除。

“听他的?凭什么听他的!”一个西装革履、但领带歪斜、头发凌乱的中年男人挤了出来,脸上是歇斯底里的惊恐和愤怒,他指着秦战,又指向灰败的天空和荒野,“这他妈是地震吗?啊?地震会把天震出窟窿?会把整个城市震到这种鬼地方?我们完了!全完了!军队?军队顶个屁用!外星人!一定是外星人!”

他的嘶吼极具煽动性,刚刚被秦战压下去一点的恐慌情绪瞬间又有了抬头的趋势,人群又开始骚动不安。

“赵老板,现在不是推卸责任或者散布恐慌的时候!”一个冷静得近乎没有温度的女声响起,声音不大,却像冰锥一样刺破了喧嚣。

说话的是苏婉。她站在离秦战不远的一堆扭曲的办公桌椅旁,白大褂的下摆沾满了污迹,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而专注,手里紧紧抓着一个看起来像是便携式环境监测仪的银色设备。她是本市顶尖科研机构的环境分析组组长。

“我的初步检测显示,”苏婉举起手中的仪器,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数据流,“这里的空气成分异常。氧气含量极低,不到地球正常值的百分之六十。存在多种未知的惰性气体和微量辐射。更关键的是……”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众人惊疑不定的脸,“这里的‘能量背景辐射’,或者说,按照我们目前唯一能参考的假说——‘灵气’浓度,低得令人发指。仪器读数几乎在基线以下波动,低于任何有记录的阈值。这片区域,是能量意义上的‘死亡荒漠’。”

“灵气荒漠?”一个带着浓重南方口音、穿着考究唐装、手里死死抓着一个鼓鼓囊囊真皮公文包的胖子失声叫道。他叫赵元宝,本地有名的“现金王”,嗅觉极其敏锐。他绿豆般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商人特有的精明和更深的不安。“苏博士,你是说……我们掉到修仙小说里的‘废灵脉’了?那种连最低级修士都懒得看一眼的垃圾场?”

“目前的数据支持这个类比。”苏婉的声音依旧平稳,但握着仪器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,“这意味着,如果存在所谓的‘修士’,这里对他们而言毫无价值。同样,对我们而言,这里的生存环境恶劣到了极点。低氧、未知辐射、潜在的未知病原体……还有,”她指了指远处荒芜的山峦和深谷,“资源匮乏。我甚至无法确定这里是否有可饮用的水源。”

“废灵脉”三个字,如同冰水浇头,让刚刚因为秦战的命令而燃起一丝求生希望的人群,瞬间又坠入了更深的冰窟。绝望如同实质的潮水,再次无声地蔓延开来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连秦战那坚毅的眉头也紧紧锁了起来,眼神凝重地扫视着这片灰败死寂的天地。

“那……那我们怎么办?”一个年轻女孩带着哭腔问道,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。

没人能回答她。

时间在灰暗的天光下艰难地流逝。临时避难区在秦战的铁腕组织下勉强成形——一片相对平坦、远离高大残骸的空地上,用能找到的破布、塑料板和断裂的金属框架搭起了一些聊胜于无的简陋窝棚。空气中弥漫着尘土、血腥、汗水和绝望混合的复杂气味。

苏婉一刻未停。她带着几个临时组织起来、稍微懂点化学或生物知识的人,用从废墟里扒出来的简易过滤装置,一遍遍尝试处理附近一个浑浊小水洼里的泥水。结果令人沮丧。浑浊的水体经过简单的物理过滤后,颜色依旧诡异,散发着淡淡的金属锈味。苏婉用仅存的一点试剂进行检测,仪器屏幕立刻跳出刺眼的红色警告:重金属严重超标,多种未知有机污染物,辐射值超标。

“不行,”苏婉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,摘下眼镜,用力捏了捏眉心,金丝眼镜腿在她鼻梁上留下浅浅的红痕,“这些水……是剧毒。别说饮用,长时间接触皮肤都可能造成严重后果。”她看着周围那一张张因为干渴而嘴唇开裂、眼巴巴望着她的脸,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。知识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