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阮业真?他是我偶然遇到的道友,我们一见如故。他失踪之前,我们还约好了去张北楼饮酒,可我到时间去了张北楼,等了他好几天他也没去。后来扶新府的消息传过来,这才知道他父母妹妹都失踪了。”宋为昭满脸的无奈,还有对同道中人可能遭遇不测的担忧。
“扶新府的消息?”裘扶玉声音轻轻地问。
“阮征海大侠在扶新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,他失踪,各个宗门都互通有无,只有临阳刀帮的人前来告知,他们的少主连同家属遭到仇杀失踪了。”
宋为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酒葫芦,竹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。
裘扶玉望着他眉间蹙起的川字,忽然想起初见时,这男子身形如松,文静雅致。
“临阳刀帮的人可提了仇家名号?”裘扶玉拨弄着案上茶盏,青瓷边缘有道细裂,格外割手。
阮征海的四风雨平剑曾劈得青川江倒流,江湖人都说“征海一剑”能镇住扶新府的地界,如今这把剑连同握剑的人一起没了踪影。
“不清楚。”宋为昭的眼泪在青衫上洇出深色痕迹,“可笑吧?临阳刀帮连仇家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都没弄清,他们少帮主是阮业真的娘,江湖人称春许娘子,和丈夫儿女隐居在扶新府,已经许多年没有过问过江湖事,临阳刀帮的人便也松懈了保护,却不料……”
他想起阮业真总爱说自家妹妹多可爱,他爹的剑鞘嵌着南海珍珠,“我还笑他俗气,现在倒想问问他,他的妹妹有多可爱,他爹的剑有多锋利,有多华丽。”
裘扶玉怔住了。
年幼时她也曾设想,她和哥哥一起行走江湖时,别人会怎样提起他们。
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,眼前坐着的正是哥哥的友人。
宋为昭沉浸在悲伤的回忆里,指尖摩挲酒葫芦的动作愈发用力,指节泛白。
那滴洇在青衫上的泪痕,像一块灼热的烙印,烫在裘扶玉的心上。
“阮业真……他总说……”宋为昭的声音带着哽咽,一字一句都带着无尽哀伤,“他总说他妹妹……笑起来像扶新府三月里开得最盛的桃花……眼睛亮得像藏着星星……”
“啪嗒!”
一声脆响突兀地打断了宋为昭的回忆。
裘扶玉案上那只青瓷茶盏,边缘那道原本只是割手的细裂,此刻竟彻底碎裂开来。
一小片瓷片弹起,在她拨弄茶盏的食指指腹划开一道细小的血口。
殷红的血珠迅速渗出,凝在白皙的皮肤上,像一颗突兀的、微小的红珊瑚珠。
宋为昭被声响惊动,抬起朦胧泪眼望去,只见裘扶玉怔怔地盯着自己流血的手指,脸色在晨光中褪尽了血色,苍白得近乎透明。
她的身体绷得笔直,仿佛被无形的冰锥钉在了原地,连呼吸都停滞了。
案上,碎裂的茶盏边缘参差,如同一个被骤然撕开的血淋淋的伤口。
“小师妹?”宋为昭下意识地唤了一声,带着未尽的悲伤和一丝困惑。
他看到裘扶玉的眼神空洞地越过他,投向虚空,那里面翻涌着他无法理解的、极其复杂的巨浪——震惊、难以置信、某种被强行唤醒的、尘封已久的巨大悲伤,以及……一种冰冷的、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愤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