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6章 难舍的情谊(一)(1 / 2)

2015 年五月,海风裹着槐花的甜香掠过红岛,厂房外的老槐树簌簌抖落碎雪般的花瓣,落在我沾满煤灰的工装肩头。

当侯主管的电话在值班室响起时,我正攥着测温枪检查管道接口,金属听筒贴着脸颊,烫得生疼。“老王,公司决定调你回老家厂子当厂长。”

他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,却字字清晰,惊得我手中的记录本 “啪嗒” 掉在地上,惊起一团浮尘。

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屋子,在墙面投下参差不齐的光影,像极了这七年来交织的岁月。我望着墙上的锅炉系统图,那些用红笔反复标注的参数、用蓝线勾勒的优化方案,忽然变得模糊起来。

七年,两千五百多个日夜,这片土地早已把根须扎进了我的骨血里。“流光容易把人抛,红了樱桃,绿了芭蕉”,可红岛的时光,却在我心里酿出了一坛醇厚的酒。

第二天,晨光斜斜地洒进办公室,映得窗台上的绿萝叶子发蔫。我攥着调令在走廊来回踱步,皮鞋叩击瓷砖的声响,像极了去年暴雨天,鞠大姐踩着漏水的雨靴赶来上班时的脚步声。最终,我深吸一口气,推开了那扇熟悉的玻璃门。

鞠大姐正换上工作服,鬓角的白发在晨光里泛着银光。听见脚步声,她抬头露出标志性的笑容,眼角的皱纹里盛满关切:“今早食堂新熬的小米粥,我给你留了碗...”

话音未落,我从文件夹抽出调令轻轻推过去,喉咙突然发紧:“鞠大姐,我接到通知,最快六月初得调回老家。那边厂子原负责人突然调走,点名让我去接手生产。”

抹布从鞠大姐指间滑落,掉在塑料桶里溅起水花。她愣了好一会儿,才颤巍巍地伸手扶住桌边那盆养了五年的文竹 —— 记得刚进单位时,就是她手把手教我给这盆文竹浇水,说 “养植物和做人一样,得有耐心”。

“这么突然...” 她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,“怪不得你这阵子总在整理资料。”

我想起去年她老公去世,是我让她女儿值了半个月班;想起她总把自己腌的咸菜塞满我办公桌抽屉;想起雪天她非要把新织的围巾塞给我,说 “你小子总穿得单薄”。

喉头涌上酸涩,只能强笑着继续:“大姐,你的工作能力大家都看在眼里。你的工作大家是有目共睹的。对了,我联系了你村里在这里上班的,秋种夏收时让他们照应着点,一个人忙太辛苦了。”

鞠大姐突然别过脸去,肩膀微微颤抖。我看见她悄悄扯出袖口擦拭眼角,灰色工作服在晨光里格外刺眼。

过了许久,她转回身时眼眶通红,却仍挤出个笑容:“站长,自己多注意身体。咱北方冬天冷,记得穿厚...” 话没说完,她慌忙转身捞出抹布,动作比往常慢了许多。

窗外的蝉鸣声不知何时响起来了,混着远处车间机器的嗡鸣。我望着墙上 “先进班组” 的锦旗,那上面凝结着我们无数个加班的夜晚。

“其实真舍不得大家,” 我伸手轻轻拂过冰凉的奖牌,“咱们这个站就像一家人,少了谁都不完整。”

鞠大姐背对着我,手脚并不像以前那样麻利。晨光在她佝偻的背上投下长长的影子,和记忆里那个总在我感冒时熬姜茶的身影渐渐重叠。